还是那个圈圈子

奇怪的文章又增加了!

海誓

        临行前这几天,左思右想还有什么事还没去办,大概只剩没再去看一次大海,并装一撮海沙带在身边。
        小时候,对海的迷恋主要出于崇拜。不知道海那边的灯火来自哪里、有多遥远,也不知道海隐藏着多少奥秘,能给我多少惊喜。
        那时的快乐也很简单,晚上在那架被封锁的吊桥上跳够笑够了,脱了鞋和袜子走在软软的湿沙上,再慢慢往东走。我捧起一只晶莹柔软的海蜇,它却在我细细端详之时悄然化为液体,从我指间无声淌下回归大海,仿佛它是海的分身,如同冰与水的互化。继续与黑暗之中踏海前行,脚底有海草与细沙牵绊,没有人看见过我的笑容。海边的人渐渐少了,我就会自觉上岸和爸爸回家,毕竟晚上的大海多少令人生畏。
        一直喜欢海风的气味,清清冽冽令人舒爽。咸中带了腥,腥中还有甜,甚至裹挟着薄荷般醒脑的辛辣,蔓延在我整个童年少年时代的生活圈中,从不张扬却极具辩识性。还记得一次去青岛旅游,下车时四方高楼环绕,鼻尖却捕捉到一丝清甜,便知离大海不远。那一瞬间,那种与海秘密的默契感,使我忘记了身处异乡,感到亲切而陶然的幸福。
        我自认为海在我身上烙下了永久的记号,不是因为我吃过多少它赏赐的鱼螺虾蟹,也不是因为故乡威海自带海字,而是它承载着我太多对远方与未来的憧憬,和对故土的牵挂。
        长大之后,海更像一位沉默而可靠的旧友,适合我与之独处,聆听他朴素而隽永的言语。
        晴天之时,海的恬静吸引着我。海风鼓荡在我每一根发丝之间,濡湿我的湿润的眼眸和干燥的唇,掠过衣服的缝隙带来冰凉的触感。海鸥很常见,它们停在海面上随波摇摆时神态可掬,可展翅破风之时,那自信稳健的身姿和几近圣洁的纯白体色与蓝天相映,就是一幅构图严谨的油画。沿着海向北走,穿过卖鱼卖虾的大叔大爷,虽然脚下多有污物,但我从不觉得抵触。绷紧的神经仿佛慢慢地松弛了下来,自在舒服。
        可风大一些,海就是另外一幅景观。一浪滚来,即便我有意去感受它,仍不由得被它凛人的气势震慑而后退几步。进击,冲撞,破碎,如雷的轰响震人,雪白的浪头高耸,转瞬间扑面而来,我匆忙躲避,却仍如遭遇暴雨一般视野模糊,通体冰凉。狼狈地抹一把脸上海水,才觉心中所有芜杂的噪声已被冲褪,所有纷乱的情绪也已被砸碎,心境澄明宁静如经水洗。如释重负,继续前行,或是骑车回家。
        看着那海龟水中游,数着浪花一朵朵……茫茫人海狂风暴雨,一生一世如梦初醒……古老的亚特兰蒂斯,神秘的百慕大三角,阳光明媚的垦丁,海龟、珊瑚,大堡礁……海的意象,承载着很多的情感和想象。然而,神奇瑰丽至此,广阔庞大至此,千变万化至此,亘古不变至此,它却是天地间最简单深刻的存在——喜则昭告天下,怒亦直白酣畅,哀过依旧从容,乐后终归厚重。怕是世间众生,少有人能豁达如此。
        如今惭愧,做了大海十八年的子女,却未能复刻它的气质。时常顾盼自雄,时常遍体鳞伤,时常作儿女态,时常小孩子气,舍不得一些留在故乡的人,放不下一些留在过往的事。可喜的是,始终眷恋着大海的我,始终将一句誓言藏在心底:总有一天,要成为海一般的存在。
        爷爷曾告诉我,出远门时,不妨装一些家附近的泥土烧水喝。因此,我想最好去装一撮海沙相伴远行,天涯海角,总能找到避风的港湾,沧海桑田,不变的是最初的梦与心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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